第92章-侧翻-《拾穗儿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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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粮食与过冬物资稳稳分到各家各户,金川村的空气里都漫着股踏实的暖意,连吹过村口老槐树的风,都似带着几分柔和。

    天刚蒙蒙亮,家家户户的烟囱就早早升起袅袅炊烟,那烟柱比往日更显厚重敦实,裹着新米的清甜与杂粮的醇香飘在村庄上空,丝丝缕缕缠绕着矮屋土墙,透着日子终于有了着落的安稳。

    厨房里,铁锅咕嘟咕嘟煮着滚烫的米粥,白汽顺着锅盖缝隙溢出,氤氲了窗棂;炕头烧着暖烘烘的煤火,把被褥烘得松软温热,老人孩子蜷在炕上,脸上泛着满足的红晕。

    乡亲们心里总算落了底,面对日渐逼近的寒冬,先前悬着的那颗心慢慢沉定,脸上渐渐漾开久违的轻松笑容。

    可这份难得的安稳之下,石锁和陈阳运粮归来时满身的尘土泥渍、裤脚磨破的毛边,还有那台被崎岖山路颠得几乎散架的旧拖拉机,像一根细密的刺,深深扎在拾穗儿、李大叔这些心里装着全村的人心里,沉甸甸的不安总也散不去,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,眼前总浮现出那台苟延残喘的拖拉机和两人疲惫的模样。

    那日刚卸完车上的粮食物资,石锁就蹲在自家那台饱经风霜的旧拖拉机旁,粗糙的手掌带着薄茧,一遍遍摩挲着车身满是磕碰的坑洼痕迹,指尖划过深一道浅一道的划痕,眼里满是难掩的后怕,对着凑过来的李大叔心有余悸地念叨:“老李哥,这回真是走了狗屎运,才算把东西囫囵个儿拉回来。你是没亲眼见那路有多险,尤其是快到咱村那段‘鬼见愁’,窄得只能过一辆车,两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沟,路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烂石头坑,车轮子碾过去就直晃悠,车子歪歪扭扭走得心惊胆战,好几次车轮都擦着沟边过,差点就翻下去了!我这心啊,一路都悬在嗓子眼,手死死攥着方向盘,半点不敢松劲,手心全是汗。”

    陈阳站在一旁,额角的汗珠还没干透,想起路上的惊险场面,眉头紧紧皱着,也跟着补充道:“是啊李大叔,这路要是再不修,咱金川村都别想有好日子过。之前种的菜熟了,运到乡里要颠好几个时辰,好些菜都被颠坏,卖不上价;这回买粮更是提着心过日子。这次是运气好没出岔子,可下次万一……”

    他话没说完,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,尾音带着难掩的担忧,可在场的人都懂他没说出口的话里藏着怎样的恐惧。

    这次运的是全村人的过冬粮食,若是真翻了车,不仅辛苦攒下的活命钱打了水漂,全村人挨过寒冬的指望也没了;

    往后要是运些更金贵的农资,或是村里有人突发急病要送医院,这坑洼难行的路,就是一道挡在生死之间的鬼门关,半点容不得侥幸。

    谁也没料到,怕什么来什么。就在运粮回来后的第三天,石锁要去乡里拉村里代销点订的杂货,油盐酱醋、针头线脑还有孩子们用的纸笔,都是乡亲们日常要用的东西。陈阳想着石锁一个人,前几日运粮又熬得辛苦,便主动搭伴同行,说是路上能多搭把手照看,也好帮着留意路况。

    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,就发动了那台还没来得及检修的旧拖拉机出发,车上装的虽是零碎物件,可陈阳依旧半点不敢马虎,一路上反复叮嘱石锁慢点开,多留意路面的坑洼,遇到陡坡就停下来歇口气再走。

    可返程走到那段让人闻之色变的“鬼见愁”路段时,意外还是猝不及防地来了。

    连日的风吹雨打,让本就破败的路面雪上加霜,前方突然出现一个被雨水冲蚀的深坑,足有半尺多深,石锁眼神一紧,来不及稳稳缓速,下意识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避让,车轮瞬间碾在了路边松软的路肩上,泥土簌簌往下掉,车身瞬间失去平衡,朝着路边的深沟狠狠歪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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